她,是广大青少年的科学启蒙读物;她,是全国最具品牌效应的科普图书;她,是提高全民科学素养的重要“补剂”。五十年来,五度新版,销量超亿册,影响几代人。
她的名字叫《十万个为什么》。
8月中旬,一套18卷本、600余万字、7000余幅图片、16开本的全彩色图文本《十万个为什么》第六版(以下简称“新十万”)隆重上市,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今天,就让我们将视线聚焦在“为什么”这三个字上。
问题征集,欢迎刁钻古怪的提问
从1961年问世至今,《十万个为什么》不断推陈出新,唯一不变的是“为什么”这样的提问方式。
然而,时代在变,知识背景在变,读者的学习方式和认知方式也在变。少年儿童出版社副总编辑、“新十万”出版工作委员会副主任洪星范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说,着眼于推出新版的考虑,少年儿童出版社自2008年6月起就通过各种形式向全国少年儿童征集科学问题。
例如在上海,以“探索科学,发现精彩”为主题,以填写征集单的方式在全市中小学中展开,主要目的在于把握现代少年儿童科学意识的现状,包括科学兴趣的焦点、科学意识的倾向等,旨在筛选出最具时代性、前沿性、代表性的科学问题。每位学生可提3个感兴趣的问题,要求立足科学探索,体现独立思考精神,尤其欢迎刁钻古怪的提问。
调查显示,随着时代的变迁,孩子们提出的“为什么”也在更新换代,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对世界的关注视角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些问题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比如:“为什么乘坐高铁时听不到以往坐火车时的‘咔哒咔哒’声?”“为什么要给小猪加瘦肉精?”“2012真的是世界末日吗?”“为什么天上的星星好像越来越少了?”
孩子们提出的问题有许多共性,也有许多个性。例如,他们都对于无限远问题以及人类本身极感兴趣,提问方式也不乏童趣:“天上有多少星星?”“恐龙是怎么灭绝的?”“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人会生病?”“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宝宝都是妈妈生的?”“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
在征集来的问题中,许多是出自于孩子们身边的自然现象。对问题分类的数据统计能反映出这个时期学生对科学问题的关注点。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课程与教学论专业硕士研究生范艳佳,承担了所征集问题的数据库建设与数据信息分析工作。从她给科技日报提供的数据看,小学生对其中的动物、天文、人体和地球这几个方面十分关注;对航空与航天、建筑与交通、武器与国防、数学这几个方面的关注度较低。就此她提出,目前,航天、交通、海洋等重点技术领域的新发展都还没有下移到我国的基础教育中,更缺乏相关的科学教育及实践性教学活动,所以学生们对这几个方面的关注度较低不足为奇。
中科院国家天文台客座研究员、《天文》分卷副主编卞毓麟觉得范艳佳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向科技日报表示,天文学恰恰提供了一个反例。在数理化天地生六大基础学科中,唯有探索宇宙的天文学至今“还没有下移到我国的基础教育中”,这当然令人遗憾。然而,这位著名的科普作家认为,孩子们对探索宇宙奥秘的兴趣,与其他许多学科相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征集来的问题看,现在孩子们对社会、哲学和人文的思考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清明节为什么要扫墓?”“世界为什么会有战争?”
“孩子提出的一些问题涉及社会的伦理和道德方面,让我们无法回答。”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副总裁、“新十万”出版工作委员会主任李远涛向科技日报记者坦言。“比如有孩子问:为什么要往牛奶里添加三聚氰胺呢?吸烟有害健康,为什么还要生产香烟?”
“通过对所收集的数万份问卷的分析,我们发现,孩子们所提出的大量问题,都是全新且未得到很好解答的。这给‘新十万’预留了很大的回答新问题、提供新内容的空间。”洪星范说。
“为什么”未必都有标准答案
“新十万”相较前五版而言,90%以上的内容都是全新的。即便是保留下来的少数重要的不可或缺的问题,或请原作者改写,或请科学家重写。
从1961年的第一版到今天的第六版,著名作家叶永烈是唯一一位参与《十万个为什么》每个版本编写的作者。他告诉科技日报记者,这一次他参与《化学》分卷的编写,承担了大约四分之一的答题量,其中不少是新问题。
“前五版的定位,以知识传播和传承为主要功能,而‘新十万’则在传播知识的同时,更注重科学精神、科学素养的传播与培养。”李远涛告诉科技日报记者,“新十万”对“为什么”的回答,是开放式、探索式的。也就是说,在有效回答“为什么”的基础上,让青少年知道每个问题的解答都可能有多个不同路径,以引导和启发他们深入思考更多的“为什么”,积极探索新的未知的科学世界。
以“人为什么要喝水”为例,这个问题在第一版就已经出现了,以往几版都从单一角度进行解答。实际上,解答这个问题的角度很多,生理学、病理学、运动学等方面都可以涉及。在新版中,通常是汇集几家观点,使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开放、更多元。甚至,新版还给出了一些目前没有既定答案的问题,以引发读者作更进一步的探索、思考。
“我觉得,与其告诉读者‘死知识’,不如告诉他对这一问题的若干种不同看法或倾向。这才是一种开放的新思维。”李远涛说。
对此观点,“新十万”编委、中国科学院院士陈佳洱深为赞赏。他认为,创新型人才一定是以不断学习开拓、不断问“为什么”为其特征的。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为创新型人才,与其从小得到的熏陶有关。这种熏陶,首先是学习科学的兴趣,就是在平凡的现象中发现问题,问出“为什么会这样”。其次是科学思维的方式,就是问“为什么是这个答案而不是那个答案”。最后是科学发展的概念,也就是“未来可能有更正确的答案”。这样的科学传播,就不仅仅是死的知识,而是活的精神。
在“新十万”的编纂过程中,又如何处理存疑、不确定或者说有争议的问题呢?
举例来说,对于地球上水的来源,就是一个还没有定论的问题。《地球》分卷此问题的回答者是一位年轻的教授,仅仅为了这几百字的一篇小文章,他就查阅了数十篇最新文献,确定当前科学界主要有岩浆海冷却时释放水、岩浆排放的挥发性气体凝聚产生水、含水彗星带来水等多种假说。他把这些可能的结论同时列出,是想向读者表明,科学是不断探索并不断完善的。
关于青藏高原隆起的时代和幅度,原稿只是介绍了多种观点中的一种,《地球》分卷主编刘嘉麒院士审阅时指出,不要将其当作成熟的科学结论来渲染,坦承这是学界尚未定论的问题。
在《古生物》分卷的编纂过程中,碰到过类似的问题。该卷副主编、中国古动物馆馆长王原告诉科技日报记者,学界有关恐龙灭绝的说法就有好几种,而有关始祖鸟是龙是鸟的分类问题,业界也存在分歧。他们最后展现出来的都是最新的研究成果和学界比较公认的观点,但对其他观点也做介绍。王原说:“其实,我们更希望读者了解一个问题解答的过程,也就是不同观点的科学证据提出并论证的过程,而不是只关注于最终答案。”
知识点未必有多重要
“‘新十万’的编纂过程,也是我们的科普理念转变的过程。”洪星范说,以往他们总是担心落下什么知识点,跟对待学校里的学习一样。通过广泛地交流,他们认识到,那些知识点其实未必有多重要,能够激发起孩子们的兴趣和好奇心,才真正重要。这就需要有到位的问题引导。
“新十万”《数学》分卷主编、中国科学院院士李大潜对此感受颇深。他指出,科学的本质是探索未知,面对和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在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发挥积极的作用。学问这两个字,既包括学,也包括问。要学得好,问不可少。而要问到点子上,问出水平来,就要认真地钻研、深入地思考。为此他特别提出,要大力提倡学生“培养发现问题和提出问题的能力”,这样才能增强广大青少年的创新意识,促使他们真正成才。而这一点,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正是目前青少年学生最最缺乏的。
此次参与《数学》分卷的编撰工作,使李大潜有机会“抱着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心态”,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付诸实践。他感到,一个比较好的做法是要“起点低、立意高”,即从青少年喜闻乐见、能方便接受的地方讲起,在回答了一些看来比较浅显的问题后,如果有可能,就进行适当的引申和提高,使读者能在认识上得到升华,甚至可以达到余味不尽的效果。
比如,乘法的交换律是青少年学生熟知的,提出的问题是:“A×B一定等于B×A吗?”这个新增的条目,介绍了矩阵这一重要的数学对象,说明矩阵的乘法非常有用也十分自然,但却不符合交换律,这已经可以打开读者的眼界了。最后还讲到,矩阵这一不满足乘法交换律的数学工具,历史上还曾为量子力学的创立打下了根基,海森堡建立的量子力学就称为矩阵力学。相信这样一说,更会打开读者的视野,甚至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
再如,“在静水和流动的河水中航行一个来回所用的时间相等吗?”这道题目细心的初中生应该就能够解答,但由此引申到调和平均值永远不会超过算术平均值这一重要的数学结论,在认识中就上升了一大步。再引申,历史上迈克尔孙和莫雷证明以太不存在的著名实验,实际上就是根据这一简单的原理来设计的,这样会给读者带来更大的启示和触动。
上述这些比较现代的内容,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也只能点到为止,但由小见大、举一反三,认识和理解都会得到极大地提升,数学的重要意义和作用也不言而喻了。
正因如此,“新十万”的编纂更加注重思考过程,提倡科学精神,引导创造探索,关注科学与人文、科学与社会的关系,并通过设置“微问题”(提出一个书中没有答案的引申问题供读者思考)、“微博士”(提供一个相关小知识点)、“实验场”(用实验方式解答问题)、“科学人”(介绍各个领域的著名科学家)、“关键词”(从书中提炼出的反映知识点的词)等小栏目,来激发青少年读者的好奇心和探究心理。
“为什么”:一个永无止境的追问;《十万个为什么》:一个星火传承的品牌。愿她创新不断、青春常在。(本报记者 尹传红)
本篇文章来源于 《科技日报》(2013-8-28 一版)
原文链接:http://www.stdaily.com/stdaily/content/2013-08/28/content_638225_3.htm